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2章 談笑有鴻儒

關燈
周衛凡走出學堂的時候,第一眼就看到了胡雪亭。

他臉上放學的笑容立刻沒了,顫抖著想要轉身逃回學堂。

“那個誰誰誰!敢逃的話,我打斷你的腿!”

周衛凡急忙擠出笑容:“我只是有東西忘記在學堂裏了。”

“過來!”胡雪亭道。

周衛凡站著沒動,認真的問道:“難道,有人找你教訓我?”

作為□□,誰給錢就是老板,他能找胡雪亭揍高裴淳,其他人也能找胡雪亭揍他。

“不是。”胡雪亭道。

周衛凡立刻不怕了,笑容也真誠了:“是想揍誰?不認識人?我來指點!”

“最近沒生意。”胡雪亭嘆氣。

周衛凡努力板起臉,洛陽所有的官家子弟,都受到了父母最嚴厲的警告,敢雇打手教訓同學,立馬打斷了腿。

胡雪亭掏出了一封信:“把這個給你爹。”

周衛凡看看信封,只覺一股危機感從腳底板往腦袋上狂飆。

“是什麽信?”他顫聲問道。

“找你爹談點生意。”胡雪亭道。

周衛凡死死的盯胡雪亭,你不是只打小學生嗎?什麽時候連朝廷命官都打了?

“你從打手,升級到了殺手?”周衛凡兩條腿開始劇烈的顫抖。

“閉嘴,和你沒關系。”胡雪亭態度惡劣。

周衛凡很機靈,信而已,不妨答應下來,等胡雪亭走了,轉身就把信扔了。

胡雪亭揪住周衛凡的衣領,扯到眼前,四目相對:“你要是敢扔掉,我就打斷你兩條腿。”

周衛凡人生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女孩子,沒有感到吐氣如蘭,只感受到殺氣淋漓,渾身汗水直冒,背後一片冰涼。

“你怎麽知道我有沒有交給我爹?”鬼使神差,周衛凡竟然問了這麽一個愚蠢的問題,後悔的頭發都白了。

“你爹要是看了信,一定會來找我,要是沒來找我,就是你沒有把信交給他。”胡雪亭殺氣更重了。

“不要偷看哦,否則,你爹就會殺了你。”胡雪亭斜著頭,陰冷的笑。

周衛凡更怕了,還有退路嗎?

“唉,沒能發展更多的客戶,真是後悔啊。”胡雪亭打量遠遠地站在周圍,又是興奮,又是緊張的看著這裏的學堂學子們,遺憾極了。

“作為最頂尖的業務員,要勇於陌生人拜訪!”胡雪亭給自己打氣。

“你!過來!不過來就揍你丫的!”她指著圍觀學生中的一個。

那個人顫抖著走過來。

“這封信是給你爹的,要是你敢偷看,你爹會殺了你,要是你沒有交給你爹,我就殺了你!聽見了沒有!”

陌生人拜訪成功,順利成為下線。

周衛凡一腳高一腳低的回答了家,猶豫了半天,終於還是向老爹老實交代了一切。

“把信拿過來。”周父道。

周父看了信,合上,沈思了半天,意味深長的看周衛凡:“你幸好沒看。”

周衛凡後背又冰涼一片。

……

另一個學堂門口。

張修聞走出學堂的時候,被幾個人嘲笑。

“餵,又倒數第一啊。”有人道。

張修聞縮腦袋,這十幾天都在胡雪亭那裏鬧騰,功課完全沒看,自然倒數。

“倒數第一的是小狗,過來,裝狗叫。”

張修聞面紅耳赤,加快了腳步。

“小狗,過來啊,跑什麽啊。”那些人繼續叫。

“那個誰誰誰?被他們欺負了?”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從一邊傳了過來。

“胡雪亭!”張修聞一怔。

“跟上!”胡雪亭勾手指。

“PIU!”幾個嘲笑張修聞的人跪了。

“過來,打他們啊!”胡雪亭招呼張修聞,打架不會,鞭屍還不會?

一大群學生跑了過來。

“有人打了錢豹他們!”

“打她!敢在我們學堂門口囂張,打她!”

一群孩子挽袖子,個個嗓門老大,在學堂門口為了學堂的榮譽,一群人打一個,太熱血了。

“不好,我認識,是張家的私生女!”有人忽然道。

“就是做打手的那個!”又是一人認出了胡雪亭。

“我聽說,她是練家子!”有人顫抖了。

“她殺過很多人!”長街喋血的消息,在官員內部,從來不是秘密。

一群孩子死死的盯著胡雪亭,以及她的手。謠傳中,就是這雙手普普通通的手,嗖的從衣袖中滑出了匕首,殺了幾百人!

和胡雪亭開打,胡雪亭會不會從衣袖中滑出匕首,殺了他們?

一群孩子腳都軟了,打一個普通人是一回事,面對一個連環殺手,又是另一回事。

“PIU!”站在前頭的幾個孩子跪了。

“剛才誰說要打我來著?”胡雪亭獰笑。

一群孩子淚崩,要死了,要死了!

“過來,等會沖過去打他們!敢跑我就先打你!”胡雪亭揪著張修聞的衣領,本來是來陌生人拜訪,發展業務的,沒想到遇到了張修聞這麽軟弱,必須好好教導。

學堂門口,兩群小P孩對峙,一群只有兩個人,一群起碼有十幾個,人多的這一群已經準備交黨費,關鍵時刻,老師到了。

“誰敢打架!”學堂老先生怒吼。

張修聞瞅瞅身邊,胡雪亭不見了!

……

“聽說,胡雪亭又開始做打手了?”

張夫人端坐著,一手拿著茶碗,一邊悠悠的問著。

張修聞和張雨寧老老實實的站著,努力低頭裝悔過。

張夫人冷冷的看他們,兩個熊孩子,這幾天在胡雪亭家玩得太開心,把人家好好的酒樓玩的關門大吉,又走上了做打手的墮落道路,實在是太不應該了。

熊孩子兄妹想要解釋,其實關門是胡雪亭的預定計劃,和他們兩個沒什麽關系。

可惜,張夫人不接受任何解釋:“既然參與了,就難逃其咎!”

“儀同,要不,我們幫她一把。”張夫人對張須駝道。“她關了酒樓,無非是怕有人看中了她的錢財,想要為難她,只要儀同出手,這只是一件小事。”

張須駝有些驚訝的看張夫人:“我還以為,你不太喜歡她。”胡雪亭當天在張家口口聲聲不肯滴水之恩,湧泉相報,實在太不主流,太沒良心了,張須駝認為絕對沒有幾個正常的成年人能夠接受。

張夫人笑了:“原來我不是正常人啊。”目光從張雨寧和張修聞臉上掠過,兩人急忙露出堅決反對的神色,我娘怎麽可能不是正常人呢,誰敢這麽說,我就打死誰。

張夫人平平靜靜的喝著茶水,慢悠悠的放下,又扯直了有些皺紋的衣袖,道:“滴水之恩,湧泉相報啊,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,。還有那些感人的故事,比如幾年前路過,喝了某家人一口水,幾年後當了大官發了大財回來,送給這家人金銀綢緞無數什麽的,或者看見某一盆花要枯死了,澆了一杯水,然後晚上就有美女投懷送抱,自薦枕席的……”

張修聞急忙看腳底,不會是他房間裏的書,被張夫人找到了吧?

“……真是感動啊,我每次都在想,我要是被人救了,也要這麽報答人家,我要是遇到了別人落難,也要努力的幫助人家,然後幾年之後,我就會因為給了別人一個餅,得到幾萬兩銀子了。”張夫人笑著。

張須駝也笑:“我也這麽想過啊。”被幻想當中,無私救人時的偉大而感動,被幻想當中,不勞而獲得到巨額財產的好運而興奮。人皆有之,談不上什麽對或者錯。

“可是啊,我這半輩子,幫助過很多人,就沒有得到一次的回報。有些人得了我的幫助多了,連謝謝都沒有了,好像我就合該幫他似的。”張夫人說著。

“啊?還有這樣的人?”張修聞怒了,誰這麽無恥?

張夫人笑瞇瞇的看著張修聞,不說話。

張須駝盯著張修聞許久,直看得張修聞膽戰心驚,縮起了腦袋。

“唉,”張須駝長嘆,認真的看張夫人,“到了今天才發覺,其實我不該打修聞的,我有一個非常善良的兒子。”

張夫人繼續微笑,張修聞莫名其妙。

“胡雪亭口口聲聲,吃了我家一個餅,頂多還我家一百個餅,絕不會為我家流血送命,我其實是很滿意的。”張夫人不理睬張修聞的迷惘,繼續道,“胡雪亭沒有拿以後做牛做馬來糊弄我,也沒有嘴巴上應著為我家效死,心裏想著就這點東西也值得我一條命,從此恨上了我家,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,雖然我覺得她年輕,太幼稚,太不懂做人,以後日子肯定難過,但這份思量,我很喜歡。”

“今日胡雪亭有難,我家要是幫了她,她嘴上不說,以後肯定也會幫我家。我施恩圖報,自然是希望能幫她的。”張夫人道。

廳中幾人一齊點頭,這點不用懷疑。

“是啊,胡雪亭的事情,對她來說很難辦,對我來說,只是一句話的事情。”張須駝大笑,胡雪亭的事情,他已經看得清楚。胡雪亭不過是在飯店開張的時候,生怕沒人去,牛皮亂吹,聲勢鬧得大了些,結果生意好的出奇,影響太大,超出了她的想象,生怕有地痞流氓打她家的註意,然後就知道怕了。

“叫福伯去和胡雪亭說一下,酒樓不開沒關系,住到張家來,張某自然會照顧她。要是還想開酒樓,也不要緊,張某和府衙說一聲,自然會有人幫著照看。”張須駝大笑。

“什麽?儀同,你不親自去嗎?”秦窮大驚失色。

張須駝斜眼看他,把一個需要幫助的小一輩搗蛋鬼接回家,還要親自出馬?找福伯出馬就足夠了,張某這絕對不是擺架子,絕不會坐在大堂正中,等著胡雪亭感恩的三跪九叩的。

秦窮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!“儀同,胡雪亭對我們來說,重要無比!”

張須駝懂了,把胡雪亭帶回家,好好養育,把忠心度培養到100,以後說不定就能成為張家的家臣,不論做女間諜,還是做女殺手,都是一把好手,就是被人抓了,也立刻咬舌自盡,絕對不會找出幕後指使。

“你以為她會忠心耿耿嗎?”張須駝有些懷疑,忠心度拉到100,那是技術活,人類歷史上就沒幾個人能辦得到,吃人一個餅,只肯還100個餅的胡雪亭,就差腦後生反骨了,想保持友好度很容易,想提高忠心度到100,難度不是一般的大。

秦窮的眼神更憂郁了:“儀同,你想到哪裏去了!”這年頭,女間諜,女殺手有個P用!瞧瞧歷史書,除了貂蟬,還有幾個女間諜有作用的?

“啊,我知道了。”張須駝微笑著看秦窮,“胡雪亭已經十四歲了,再過兩年,就能嫁人了。”

當兵三年,母豬勝貂蟬。這秦窮是不是看上胡雪亭了?那很好嘛。要是能培養出感情,也是一段佳話。

當然,往更深一點想,要是把胡雪亭嫁給戶部尚書的兒子,或者八王爺的孫子什麽的,聯姻的效果簡直杠杠的。

“張某再是不濟,也絕不會利用女子的未來,去搏自家的前程。”張須駝斬釘截鐵。

“銀子啊銀子!”秦窮的眼神更幽怨了。

張須駝大驚失色,難道要我把胡雪亭賣了?

秦窮絕望了,張須駝根本不在頻率上,他決定直說:“胡雪亭是個會賺錢的!”

會賺錢?

張須駝哈哈大笑:“小孩子家開了個小飯店,為了幾個銅板的事情,竟然就怕了,做不得大事,何來會賺錢的評價?叔寶太高看她了。就胡雪亭的才能,放在家裏頭做個娘子,經營鋪子倒是很好的。”

“幾個銅板的小事?”秦窮冷冷的道,語氣中充滿了不善。

張須駝愕然轉頭,看到秦窮咬牙切齒,滿臉通紅的盯著他,拳頭還握得緊緊的。

程夭金和劉二馬四在秦窮的身後,死死的抱住了他。

張須駝一怔:“難道不是?”

“當然不是!”秦窮怒吼,“儀同,你竟然這麽看輕了胡雪亭!我都想跪下來求她了!”

“儀同,我們都要餓死了,你竟然對金礦視而不見?”程夭金也道,張須駝兵法厲害,這經濟頭腦,就是一坨狗屎。

馬四長嘆:“你們才知道?”

張須駝這回是真的嚇住了,發生了毛事?

不知道柴米貴,不管後勤的大隨朝儀同張須駝,從來沒有認真的計算過天下第一味的收入。

在他的心中,一家酒樓飯店,也就是幾十文幾百文銅錢的事情。

在3文錢一只大肥雞的洛陽,一斤騷氣嚴重,沒什麽人吃的豬肉,要多少錢?撐死就兩文錢。

胡雪亭只會做豬肉和蔬菜,沒有其他珍貴和昂貴的菜肴,也沒有好酒,又能賺多少錢?

就算按照大碗喝酒,大塊吃肉,一碗紅燒肉足足一斤重計算,2文錢的豬肉原材料,一碗做好的紅燒肉,菜價也不過是6文到10文。區區10文錢的小生意,扣除了各種材料成本,人力成本,房租成本,賺的都是辛苦錢,何足掛齒?

“這個……不是這樣的……”張雨寧小心的道。

“哦,你知道?”張須駝也不奇怪,張雨寧和張修聞這幾日都待在胡雪亭家裏胡鬧,自然該知道一些詳情。

天下第一味酒樓的菜價很貴很貴,一開始就是大隨朝國都洛陽頂級酒樓的2倍,等到第一批客人感嘆天下第一味實至名歸之後,胡雪亭立馬又漲了3倍。也就是說,洛陽最大的酒樓樓外樓賣1文錢的菜,天下第一味要賣6文錢。

樓外樓的菜價又是多少呢?

窮鬼張須駝只知道路邊的小酒樓的菜價,是原材料的3到5倍,卻不知道,樓外樓的菜價是普通小酒樓的3倍以上。

按照一碗一斤重的紅燒肉2文錢的材料成本計算,普通酒樓至少賣6文錢,樓外樓就要賣18文錢,天下第一味就要賣108文錢。

“什麽!”張須駝震驚了,一碗紅燒肉108文錢!成本才2文錢啊!都快頂得上小半只豬了。

張雨寧繼續算賬。天下第一味有15桌,都是小桌子,頂多坐4個人,也就2個人一桌的居多。

“那也吃不了幾個菜。”張須駝已經開始明白生意人的詳細計算方式了,必須細化計算,兩個人一桌吃飯聊天,也就5個菜左右而已,況且胡雪亭只會做豬肉和蔬菜,想多點幾個菜都不成,總不能紅燒肉來2碗吧?

“不是,一般都有10個菜。”張雨寧道。能夠到貴的嚇人的天下第一味吃飯,怎麽可能只點5個菜?不是請了重要的生意夥伴,就是宴請達官貴人,怎麽都要豐盛一些,擺滿桌面的,10個菜那是起步。天下第一味炒菜出名,請吃蔬菜,也不丟人。

蔬菜自然比豬肉便宜,七八個菜加在一起,也就和一碗豬肉相當,計算一桌菜的總價,正好2碗豬肉價格,216文。

天下第一味15張桌子,一餐飯就是3240文,等著有空座的客人大約也有差不多的數量,胡雪亭一個飯點,基本有6480文落賬,一天兩餐,就有12960文錢的收入。

房租是自家院子,人工按照洛陽的標準,是每人每天15文錢,豬肉價格只有2文錢一斤,諸多費用再怎麽合計,絕對不會超過460文錢。

胡雪亭每天凈利潤12500文錢。

“一天就有12兩5錢銀子!”張須駝倒抽一口涼氣,嗖的就站了起來。

“怪不得胡雪亭要關門。”他理解了,換成他,也是怕了。

身為朝廷命官,張須駝的月收入是多少兩銀子?把那花裏花俏的大米換算成銀子,怎麽看,都沒有達到20兩銀子。【註1】

胡雪亭一個月的收入,就要頂一個朝廷將領的一年半甚至兩年的收入?

胡雪亭要是不立馬關門,果然是人頭落地啊。

“儀同!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需要胡雪亭啊!”秦窮大哭。

張修聞莫名其妙,胡雪亭會賺錢,胡雪亭關門大吉,你丫哭個毛啊!哎呀!為毛程夭金也哭了,劉二馬四也哭了,哇!老爹也哭了!

必須哭啊!

看看秦窮程夭金劉二馬四,乃至張修聞張雨寧張夫人張須駝,哪一個不是只有一件體面衣裳,只在有客人的時候穿,平常待在家裏,根本舍不得穿,只穿一身穿了十幾年了,補丁打補丁的爛衣服。

大名鼎鼎的張儀同張須駝,竟然家裏只能吃便宜的窮人才吃的豬肉,官二代張修聞竟然墮落到要勵志有錢,然後天天吃羊肉,秦窮程夭金等人更是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羊肉了,這正常嗎?

張須駝秦窮等人作為朝廷命官,要是還過得如此艱難,平民百姓還怎麽活?

這富裕的大隨,熱鬧的街頭,難道都是假的?

原因只在於遺孤院。

只需要瞧堂堂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的遺孤院,竟然連普通的村落都不如,絕大部分都是茅草屋,還一點田地都沒有,也沒有養殖業紡織業,就知道遺孤院的經濟狀況是多麽的糟糕。

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的遺孤院,其實完全是靠各老兄弟在自掏腰包補貼。

張須駝等人的官俸的絕大部分,都成為了遺孤院的眾人的柴米油鹽。

楊恕楊司徒一手創立的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遺孤院,竟然沒有足夠的衙署撥款?或者,竟然有經手人中飽私囊,吞了遺孤院的銀子?

要是有,就好了。張須駝立馬就拿刀斬了那個敢向遺孤院伸手的王八蛋。

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按照規定,是撥足了款項的,哪怕在道德壓力之下,接受了越來越多的明明不是“遺孤”的傷殘老兵,或者戰死將士的爹娘兄弟,造成了巨大的負擔,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照樣按照人頭,撥足了款項,保證這些將士的家人衣食不愁,絕不會流血又流淚。

只是,除了溫柔鄉是英雄冢,不花錢的午餐,一樣是掙脫不出的墳墓。

一群遺孤院的人無師自通的學會了“向下看齊”和“向下平等”。

“儀同,我家孩子還小,我不想讓他重覆我不識字的人生,我想讓他念書。”張三苦苦向張須駝哀求。

為了孩子讀書的正當要求,能拒絕嗎?張須駝自然得答應。這孩子念書的束脩,顯然得張須駝自己掏。

“儀同,我家的孩子也要念書!憑什麽張三家的孩子能念書,我家的孩子就不能?”李四怒喝。

OK!李四家的,王五家的,賈六家的,以及遺孤院的所有孩子,都能夠到學堂念書。

僅僅這一項正常的,平等的,合理的,有前途的,為了未來的開銷,就耗盡了張須駝的個人俸祿。

“狗蛋,聽說,你要讓你家二狗去鎮上打短工?”有人問道。

狗蛋點頭,二狗十六歲了,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,十六歲的孩子別說打短工了,其他人家的孩子,早早的掙錢幹活,養家獨立了。

“唉,你怎麽這麽笨呢。”那人手指頭差點指到了狗蛋的鼻子上。“看看老牛家,他家的孩子,都十七了!還不是在家待著,你知道為啥?”

狗蛋是真心不知道,十七啊,都能結婚生娃了,怎麽還在家裏吃閑飯?

“因為出去打工了,姓張的就不給飯吃,不給衣服穿,不給錢了!”那人說道,遺孤院的規矩,過了十六歲,有了工作,有了收入,遺孤院就不在負擔他的生活。

“什麽?”狗蛋氣憤了,立馬不讓二狗出門打工了。“別人家都能吃白飯,憑毛我家要自己賺錢?太沒天理了!”

遺孤院的孩子,從此是不打工的。

但是,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卻是不會為了這些人給生活費的。

還有其他過年過節費,婚喪嫁娶費,出門探親費,房屋修繕費等等各種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不理睬的費用,最後都落到了張儀同和各個老兄弟的身上。

拒絕?教訓?趕走?這是完全不可能的。

胡雪亭到了遺孤院,只是瞄了一眼,就發覺這些人已經徹底不能用了。

以為白吃就是占便宜,不占便宜就是吃虧,吃虧就是委屈,委屈就是天大的事情的人,是沒有道理可以講的,任何傷害他們集體利益的事情,他們會用最堅決的最激烈的方式反抗。

好好的教育他們,反覆的說清楚道理,是不是就能感化他們,拯救他們,最後改過自新?

見識過21世紀委內瑞拉偉大的人民群眾的胡雪亭,絕不會對百姓的覺醒,報以任何希望。【註2】

“要麽只有殺了,要麽只有繼續留著,看張儀同等人的手段,怎麽可能下手殺人。”胡雪亭輕易就判斷出了遺孤院,乃至張儀同等人的現況,毫不猶豫的抽身走人。

就這麽一個被胡雪亭自私並自以為是的鄙視到死,認為無可挽救的遺孤院,毫不猶豫的吞噬了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內所有有良心的將士的俸祿,導致了朝廷官員張須駝張儀同家裏羊肉都吃不起,新衣服都買不起。

張修聞楞了半晌,終於搞明白他從小習以為常的艱苦,竟然是善良導致的結果。

“好心,不是會有好報嗎?”張修聞喃喃的問,四書五經上這麽寫的啊。

“你其實應該種田去的。”張須駝道,其他職業,都要與人打交道,實在是不適合你。

“總之,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,絕對不能對胡雪亭的遭遇坐視不理!儀同必須用最真誠的態度,把胡雪亭請回來。”秦窮認真的建議,胡雪亭怕錢多了紮手,不敢繼續開酒樓了,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不怕啊。張須駝應該和胡雪亭坦誠合作,張須駝出人,保鏢,跑堂,勤雜工,外賣,全部沒有問題。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有的是人,直接派一隊人駐紮都沒有問題,甚至可以從遺孤院當中挑一些還沒有墮落的人,安排到天下第一味打工,自食其力;胡雪亭出技術,出場地,出招牌,出點子。天下第一味賺了錢,雙方協商分賬。

胡雪亭吃虧了?

太小看秦窮的商業頭腦了!只要胡雪亭點頭,秦窮立馬在洛陽開第二分店,第三分店,第一百分店,徹底擠跨其餘酒樓!保證胡雪亭不但沒有損失,反而越賺越多。

強強合作,各取所需,何樂而不為?

張須駝心中火熱,難道,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,從此要翻身了?

“張儀同,司徒傳你有事。”有司徒府的人進了張府。

“司徒找我?”張須駝大驚,“難道聖上出了大事?”

來人詭異的看張須駝:“聖上沒出大事,你要出大事了!”

啊?

來人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,遞給張須駝。“整個洛陽,起碼有200個各部官員收到了這封信。”

張須駝一瞅,立馬看出是胡雪亭的字跡。為毛?胡雪亭的字歪歪扭扭,經常缺少比劃,全洛陽找不出第二個。

信箋中,只有幾句話。

“聞君有白玉美人,妙手雕成,極盡妍態……”

咳咳,錯了,錯了,不是這句。

信箋中,寫著幾句話。

“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。可以調素琴,閱金經。無絲竹之亂耳,無案牘之勞形。”

毛意思?

張須駝完全不懂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